五分鐘後，李記開被請到了校長室裏，這間辦公室裝修得很豪華，看來這所學校沒少賺錢啊。

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，戴著眼鏡，穿著西裝，頭發梳得很整齊，看上去是個一絲不茍的人。

他站了起來，跟李記開握手之後道：“你是來應聘的？”

李記開點頭道：“對，校長，我想應聘德語講師的職位，就是每周一三五晚上給人上課的那種。”

校長十分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李記開，細看之下發現這個年輕人長得確實很英俊，氣質也不是一般的好，可是長得帥又有氣質也不能當飯吃，更不能成為德語老師。

育才學校的外語老師不少，不過專門教德語的老師卻只有一位。

之所以會這樣，那是因為這門外語並不算熱門，真正熱門的是英語，然後是日語，韓語，俄語，法語，最後才是德語。不過隨著這幾年大環境的變化，學德語的人卻比往年多了不少，因此學校也準備擴展德語班，便在網上發出了招聘。

不過學校招聘的是脫產班的老師，而眼前這位，卻是要應聘夜校班。

校長只得道：“很抱歉啊，這位先生。我們夜校班的德語老師已經有了，所以你看……”

李記開來之前已經料到了這種情況，也想好了對策，從容的道：“校長，先別急著拒絕我。我敢保證，我的教學質量比起現任的老師只高不低。”

“哦。”校長有些意外，沒想到李記開年紀輕輕，倒是對自己挺有信心。當然，也有可能是盲目自大，“可我們現任的這位德語老師，他本身就是一名德語翻譯。並且，他擁有各種級別的資格證書，我想在槎城，就德語這一門專業而言，恐怕沒人比他更出色了。”

李記開問道：“那麽請問這位德語老師，從事的是什麽性質的翻譯？”

校長道：“他是從事教材、書籍和合同文書方面的翻譯，還是多家公司特聘的德語翻譯官。我想這個資歷，不是什麽人都有的吧。”

李記開由衷道：“確實厲害，那麽我請問校長，貴校的夜校班課程，總共有多少個學生？”

校長攤手道：“這就跟你無關了吧？”

李記開微笑道：“不，有關。來之前我已經簡單的了解過，目前育才學校夜校班德語課程的學生僅有八位。僅僅八位，可我查過其它兄弟城市，擁有同等資質的外語學校。同樣是夜校培訓班，最多的一個班足有五十四人，最少的也有三十六人。”

校長很是意外，這些情況他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，可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竟然也知道。

李記開又道：“那麽校長想過沒有，為什麽貴校的課程只有八名學生？”

校長想了想道：“應該是德語比較冷門，而且我們槎城只是個三四線的城市！人口遠不如羊城那些一二線的城市。”

李記開搖頭道：“比起英語來，德語確實有些冷門。可隨著這幾年經濟環境的改變，我們本土的企業已經越來越多地跟德國公司開展合作，甚至是深度合作。可以這樣說，目前槎城之中，想要學習德語的潛在學生絕對超過四位數！”

校長漸漸聽出一點門道，不再插話了，示意他繼續說。

李記開道：“其實，越是冷門的外語，它往往越是吃香的。因為一旦掌握，更加能在同行中脫穎而出。為什麽？因為懂這門外語的人少啊，競爭力自然也就沒那麽大。”

校長不由微微點頭，在很多學英語的人為了一個飯碗打破頭的時候，學德語的人只要遇上對口職位，在完全缺乏競爭力的情況下，那是極占優勢的。

李記開加重了語氣道：“在這樣一種環境下，學德語的人絕對不止八人。那麽，為什麽貴校會招不到生源？”

校長皺了皺眉，隨即拿出一份文件查閱了番，接著道：“不，德語課這門專業在起初的時候，足有三十個學生。但讀到這個月，才剩下八個的。”

李記開道：“那問題就更明顯了，恕我直言，我覺得是因為教授這門外語的老師，不勝任這位工作。”

“胡說八道！”辦公室門口驀然響起了不悅的喝聲，然後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，沖李記開道：“小夥子，東西可以亂吃，話可不能亂說，我不能勝任這份工作，難道你能？”

李記開聽見對方這麽說，不由暗裏苦笑，看來真的不能背地裏說別人的壞話啊，很容易遭現世報的！

校長見中年男人進來了，便介紹道：“這位是我們學校教授德語的唐銘唐老師。唐老師，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？”

唐銘淡然的道：“我剛剛去了一趟雲裳公司，替他們翻譯了一份德語合同，結束的時間比較早，所以就想著來找校長你下下棋，沒想到校長這裏有貴客。”

果然，說曹操，曹操就真的來了。

李記開道：“唐老師，您好！”

唐銘看了李記開一眼，漠然的道：“小夥子，有信心是件好事，可信心太過，那就是自大。很多的時候，得稱稱自己幾斤幾兩。別一個不好就丟人現眼了。”

李記開突然用德語問道：“那麽敢問唐老師，您覺得自己現在有多重呢？”

挑恤，這是赤果果的挑釁啊！

唐銘臉色一變，當下也用德語道：“我雖然沒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，但絕對比你能耐，尤其是德語這方面。”

校長臉色有異，他也是精通多門語言，自然聽出兩人正用德語交流。不，應該說交鋒才對，校長不由朝李記開多看了幾眼，心道這個年輕人倒是有點斤兩。

李記開微微一笑，繼續用德語道：“剛才我說唐老師不能勝任這份工作，並非指的是你資厲不夠，相反，你是這一行的老前輩，有著足夠豐富的經驗。可是唐老師你從事的工作，更多的是文字方面的翻譯。然而來讀培訓班的學生，他們更多的卻是希望學習口語的交流。”

唐銘攤手道：“那你覺得現在我和你用德語交流，有問題嗎？”

李記開倒是不客氣地道：“有，德語和英語一樣。在口語上，有許多語法進行了變化，甚至省略。就像你剛才所說的話一般，你的語法絕對沒確，而且字正腔圓。可在平時的交流上，特別是商務洽談上，德國人絕不會像你這樣說話的！”

唐銘臉色一變，喝問道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李記開繼續道：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，唐老師平時應該也很少跟德國人交談吧！”

這確實是唐銘的短板，但他明顯也是個厲害的人，避重就輕的道：“可我教的德語是最正宗的，學生學會了之後，對他們來說將是受益終身。”

李記開道：“不錯，可是唐老師你忽略了一點。你所教的不是脫產班，是夜校班，他們都是因為各種原因急於學習德語，也就是說他們的心是很浮躁的，你要他們坐下來耐心地聽你講解那些覆雜的語法，我相信沒幾個可以辦到。他們需要的，是立刻可以運用，並且可以無障礙地面對面交流。而這一點，顯然你無法傳授他們，所以學生才會越來越少，因為他們發現無法學以致用。”

唐銘忽然無話可說，因為他無法反駁，他的課剛開始的時候是有幾十名學生的，但勉強能堅持下來的，僅僅只有八個。

一旁的校長雖然沒有說什麽，可是卻不得不承認李記開說的是事實。

唐銘確實是一位優秀的德語翻譯，但正像李記開說的，他擅長的是文字上的翻譯。

在剛才他和李記開的交流裏，同樣使用德語，他卻明顯有些生硬，甚至一些字句需要用到繁瑣的語法來表達。

這，顯然就是口語經驗不足的表現。

相反，李記開說得非常流利，而且用詞精確，直奔主題。甚至字正腔圓，完完全全正宗的德國柏林風味。

另外，李記開的分析也很到位，學校的外語夜校班學生，口語交流是他們最基本的訴求。然後才是語法一類比較深層次的東西。

面對著沖口語而來的學校，唐銘確實顯得不夠擅長，所以才會有那麽多退學的學生。

到了這個時候，唐銘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的李記開了，他從事德語翻譯多年，但口頭交流的機會卻不多，有幾次應邀與德國人交流，卻因為自己的語法繁瑣，讓德國人聽得十分費力，必須重覆好幾遍才行，以至讓他信心大受打擊。

從此之後，他謝絕一切口語翻譯的工作，專心一致地撲在了文字上面。

正在唐銘感覺尷尬的時候，校長終於開口道：“李先生，請問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呢？”

李記開搖頭道：“校長是問我在哪個學校學的德語是嗎？事實上我並沒有專門去學過德語。”

校長驚愕的道：“啊？”

唐銘忍不住冷笑起來，“你沒有在學校專門學習過德語，那就是沒畢業證書啦？連證書都沒有，你也敢來應聘，膽子不小啊。”

李記開慢悠悠的又道：“不過我卻是在德國柏林長大的，從小就說德語。還有，唐老師覺得以我的德語水平，考個C1很難嗎？”

這個C1，自然不是駕照級別的C1，而是歐洲標準的C1！

歐洲標準是A1，A2，A3，B1，B1，C1，C2。一共七個級別，這個是目前比較具備普遍的說服力。

A代表初級，B代表中級，C代表高級。初級大體上就是對德語有個基礎的認識，中級是具備在德國工作生活的能力，高級就是可以教授德語了

為了勾引婁瀟瀟，為了完成委托，李記開覺得自己也是夠拼了，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啊！

唐銘不由再次語塞，對方的德語說得這麽溜，相信閱讀，聽力，以及書寫都不成問題的，考個證書也跟喝水一樣容易。

李記開又道：“另外，我還有一個優勢，那是唐老師所沒有的。”

校長不由好奇地問道：“是什麽？”

李記開不答反問：“請問唐老師的薪酬是多少？”

校長搖搖頭道：“對不起，這個是無可奉告的。”

李記開道：“沒關系，我咨詢過朋友。現在一個外語教師，而且像唐老師這種級別的，他的薪酬每個月最少也是一萬以上。”

唐銘不由眉毛一動，冷笑起來：“怎麽，你打算壓價嗎？”

李記開笑道：“不不不，我想說的是。如果校長肯應聘我的話，第一個月我完全可以免費。如果教的好，具體多少薪酬，校長說了算！如果唐老師不怕我搶你飯碗的話，不如讓我代你先上一個星期。到時候讓學生自己來選，看他們更喜歡我們哪個的教學方式？如果學生們仍然選您的話，那我無話可說！”

校長一楞，李記開這個提議，那是相當誘人的。

沒有比較，那就沒有傷害，可是沒有比較，也不知道誰更合適。反正不用出錢，那就不妨讓他試試。

唐銘卻是想拒絕，可拒絕的話那就等於自己承認不如李記開，意氣用事之下，他便道：“好，這一周的夜校德語班就由你來上，我倒要看看，你究竟有什麽本事！”

說完之後，他也不下棋了，直接拂袖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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